黄萌 ：原子弹爆炸前的“三人签字”
2013年10月，黄萌与父亲黄祖洽在公园散步
2014年七八月间，父亲黄祖洽在北京301医院住院期间，一天，原二机部老部长刘杰的秘书李鹰翔来到病房代表刘杰看望重病的父亲。他带来一大束鲜花向父亲问好，可惜的是父亲正在昏睡，在片刻的睁眼时还是伸出手来与李鹰翔握手。李鹰翔向父亲介绍说，现在正忙着准备纪念原子弹爆炸50周年的工作，说着从兜里掏出几页纸，是李鹰翔写的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是《中华民族石破天惊的一天》，文章记述了原子弹成功爆炸的前前后后。李鹰翔翻开第三页，有一段用红色铅笔标出的内容是关于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实验能否成功、有多大把握。我把这段念给父亲听：
核试验是一种大型科学实验，既然是科学实验其结果可能是成功，也可能是不成功。1964年10月12日晚，在实验委员会常委会上，就研究到这次实验万一不成功怎么办的问题，科技专家们认为，不成功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发出起爆指令以后，由于铀238自发裂变产生的中子引起“自燃”走火的提早核爆炸，使爆炸当量减少，达不到预期目的；另一种是只发生化学炸药爆炸，没有发生核爆炸。
14日晚，总理问刘杰：“前面13日发来的电报看过了吗？”刘杰答：“看过了。是今早上班看到的。”刘杰认为，只发生化学炸药爆炸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多次的聚合爆轰实验没出过问题，说明我们对聚焦技术的掌握是好的。至于铀238自发裂变产生的中子而引起提早核爆炸的问题，到底有多大的几率，需要请专家再研究一下。
15日早晨一上班，刘杰就来到九院设在北京的理论部。找到理论部第一副主任、理论物理学家周光召，要他对铀238自发裂变产生的中子提早引起核爆炸的几率有多大，提出论证看法。
周光召考虑任务紧急，提出可否请长于中子理论的物理学家黄祖洽和数学家秦元勋一起来完成。刘杰表示同意。当天傍晚，周光召兴冲冲来到刘杰办公室，汇报了他们三人研究估算的结果，并郑重地递交了一份由他们三人共同署名的研究报告：“经估算，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的可能性超过99%。”
刘杰当晚亲自把周光召等三人的报告送给总理，总理看后又向刘杰了解一下实验现场各项准备的进展情况，最后问刘杰：“你现在考虑我们的这次核试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刘杰回：“总理，我的估计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干脆利落；第二是拖泥带水；第三是完全失败。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一种可能性是最大的。”周总理满意地点点头，但仍叮嘱刘杰：“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工作。”
父亲听完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同意”。这使我也回忆起2012年4月的一天，父亲对我和刘寄星谈起的有关我国第一颗原子弹临爆时提出来的问题那段往事：
“第一颗原子弹试爆前，理论部主任邓稼先他们到试验场去，他们担心会不会有过早点火（即临界程度还不高的情况下就点火，爆炸的威力就会大大减小），而放一个“臭弹”，有些拿不准。就打电话回北京，当时在北京的理论部副主任有周光召、秦元勋和我。周光召作为第一副主任也帮助邓稼先主任统管全局，与朱光亚、邓稼先两人一起，上行下达。周光召就来找我和秦元勋问这个事。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比较容易解决，因为只要找出中子过早发出来的概率是多少就可以。这里关键的数据，一个是中子早发概率，一个是压缩到超临界以后的时间有多少。刚好算这个中心中子源被压缩的是我带着储连元他们一起做的，所以我对此比较清楚。另外在这段时间内怎么会有过早点火呢？就是因为铀的有些同位素会自发裂变，有自发裂变的概率，把这个自发裂变的概率找出来（这些都可以从文献上找到），知道了概率，又知道超临界的时间有多长，就可算出这个过早点火的概率。所以周光召找到我和秦元勋，秦元勋是管数学和机器的，本来周光召还想让秦元勋再去算一算，但根据我的考虑，就比较快地得出结果。后来公开文献发表，说周光召找些人计算了一天，其实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周光召把问题提出来以后，我很快就把答案给出来了，概率别人找不着，因为他们没有搞中子的工作，我有很多参考书，一查自发裂变的概率，和那个时间一乘就得出来了。”
以上就是父亲口述提到过的原子弹爆炸前“三人签字”的往事。
本文刊载于《清华校友通讯》2021年秋季号（复87期）
欢迎订阅
《清华校友通讯》订阅办法
【订阅价格】中国：内地80元/年、200元/3年，港澳台160港币/年；国外：40美元/年
【线上订阅】“清华人”小程序认证校友可通过【校友服务—期刊订阅】线上订阅（特别推荐）
【邮局汇款】收款人：清华校友总会，地址：北京市海淀区清华大学（100084）
【现场订阅】地址：北京市海淀区清华大学同方部，发行电话：010-62782238
2021年第182期